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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无言

来源:www.wxhuiming.com  时间:2023-03-27 18:28   点击:296  编辑:admin   手机版

花荣觉得冥冥中他和柴进有一点什么关系。

后周皇帝柴荣病死的那一年,赵匡胤策划兵变,为防备侍卫司副帅韩通组织人马抵抗,赵匡胤命心腹王彦升带人杀掉韩通。赵匡胤大军入城前夜,王彦升带领五名弓箭手爬上韩府屋顶,射死了韩通夫妇及三个已成年的儿子。兵变成功后,七岁小皇帝柴宗训发布了“禅位”诏书,这五名弓箭手又随着王彦升的队伍进宫,名为保护柴宗训离宫,实际上是催促监督柴宗训一家搬离皇宫。赵匡胤登极后,这五名弓箭手都升了官――其中一名弓箭手就是花荣的先祖花镝,授涞州兵马都监。

一百四十年后,绍圣四年,花荣的父亲花恒授齐州兵马统制。花恒在这个位置上干了五年,因为跟新任知府许渊不和,他经常闷在家中,有时候独自喝酒,有时候也教花荣读书、射箭。花荣记得父亲有一天喝多了,趴在花园石桌上哭了一场。父亲对他说:“孩儿啊,柴荣是一位罕见的明君!咱们花家先人不该帮人夺了柴家的江山!……后人要遭报应!”两个月后,父亲被关进了大牢,罪名是贪污受贿,知府带着都监和军士来抄家,母亲受惊过度,变痴呆了。崇宁四年六月,父亲离世前几天,花荣跟着堂叔花山到狱中探视过一次,父亲说:“将来无论我发生什么,你们千万不要报仇。”逼花荣发誓后,父亲才把入狱的真正原因说了出来――他并没有贪污受贿,是新任知府想把统制这个职位送给户部尚书的姨侄子的堂弟毛远泉……父亲说:“告诉你这些,是要让你知道,人家有多大权势,咱惹不起,你和母亲还有妹妹最好去外州躲起来。”几天后,狱里传来消息,父亲跟犯人玩“斗鸡”游戏时,被一个犯人膝盖撞中胸脯身亡。这一年,花荣十四岁,妹妹九岁。

把父亲的灵柩停寄在寺庙中后,花荣、妹妹和痴呆的母亲跟着花山回老家。路过郓城县时,盘缠被偷,堂叔花山让花荣和妹妹花明月在街头卖艺。花明月口噙梨子,身体后仰弯成弓形,用脚尖和双手撑着条凳,花荣站在五十步开外用箭射梨。忽然来了一伙泼皮刁难搅场,用长棍缚上蒲扇,一会儿遮住花明月的脸,一会儿拿开,如此反复,花荣好容易射穿蒲扇射中了梨子,他们又嫌太近……若不是宋江及时出现喝散了泼皮,花荣和堂叔险些弄出事来。后来宋江不仅资助了花荣盘缠,还请了郎中给花荣母亲调治。花荣大受感动。回老家安顿好母亲后,花荣决定去找齐州知府许渊报仇。路过郓城县,他将从老家带来的八十亩地契交给宋江,托宋江关照一下他母亲和妹妹。宋江笑了,给花荣讲了报仇的三种境界:“第一种与仇敌同归于尽,或事后亡命天涯;第二种报完仇全身而退,无迹可循;第三种审判仇敌的罪行,凌迟斩首于街市,宣扬天下。失败的就不谈了,你选哪种?”花荣低头不语。宋江揽着他的肩轻拍了几下,“明智的人当然是坐二望三,等待时机成熟,所以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花荣折服,安心在郓城县住了大半年。宋江对政策条例很熟悉,指点花荣写状申诉,为父鸣冤。大观二年,父亲冤案平反昭雪,十八岁的花荣被特招到青州清风寨做押官,三年后,花荣升任副知寨。

花荣这个副知寨当得很不顺心,知寨刘高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大小事务从不预先跟他打招呼,只管下命令,出了错却又推在他身上。每次呕了气,花荣就像父亲那样坐在家里喝闷酒。他不止一次想起父亲那句话:“柴荣是一位罕见的明君!咱们花家先人不该帮人夺了柴家的江山!……后人要遭报应!”这报应还有完没完?!花荣给宋江写了一封信,诉说胸中郁闷,顺便问了一句:“柴荣真是一位明君吗?”宋江回了一封很长的信,劝解他暂且忍耐,赞同了花荣父亲对柴荣的判断:柴荣在位短短五年,清吏治,选人才,均定田赋,整顿禁军,奖励农耕,恢复漕运,兴修水利,修订刑律和历法,还考正雅乐,纠正科举弊端,搜求佚书,雕刻古籍,大兴文教……做出了许许多多超越前人、启迪后世的非凡之举。可惜他事必躬亲,耗尽心力,三十九岁就去世了。“他如果多活二十年,肯定能实现他最辉煌的梦想――在人间建成大同世界!”宋江说。

大同世界,花荣听宋江讲解过。花荣在郓城县的那半年里,听宋江讲解过不少古书,其中就有孔夫子的《礼运・大同篇》,花荣对孔夫子说的那个大同世界非常神往,他表示愿意为实现大同世界效力。宋江夸奖了他的志向,说:“我们一起努力!”花荣很高兴,能够跟宋大哥一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这辈子就不会白活了!花荣在郓城县的这大半年时间里,亲眼目睹一拨又一拨江湖好汉拜倒在宋大哥面前。特别是,他还亲眼看到了后周世宗柴荣的嫡派子孙柴进写来的书信,柴进有好几封信向宋江表达了敬慕之情!花荣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居然跟江湖上最了不起的好汉住在一起,而且还结成了心腹兄弟!他在心里发誓,永远跟宋大哥做生死与共的兄弟!

政和五年八月,宋江杀死阎婆惜,去柴进庄上躲了半年多,又去白虎山孔家庄躲了半年多,第二年年底,宋江来到清风寨花荣的家里。宋江带来了后梁开国皇帝朱温的故事。朱温最初追随黄巢当强盗,不久,朱温叛离了黄巢,被朝廷招安任命为左金吾卫大将军,朱温与朝廷合力讨灭了黄巢。几年后,朱温乘朝廷动乱,控制了皇室,接着夺了帝位。花荣眼前一亮,一条金光大道从故事中伸出来,穿过平庸压抑晦暗的现实,直通大同世界……花荣跟宋江歪在床上压着嗓子讨论了大半夜,把一生的蓝图画定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彼可取而代也!壮士不死则已,死即举大名耳! 大丈夫生当如此!事情都是人干出来的,一切都没什么了不起的,他和宋大哥只需将朱温故事中的几个人名改写一下就行了!

“稍微有点遗憾的是,柴大官人不太赞成走这条路,”宋江说,“我嘴皮都磨破了,他就是不表态。”

“没有张屠户,就不吃猪肉了!”花荣说。

“对,”宋江说,“少了他,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这次去他庄上,我算看出来了,他一心想的是怎么利用别人恢复后周柴家的江山,对怎么实现大同世界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样的人不来也好,来了说不定只想着争权夺利,反而坏事。”

“理是这个么个理,可是……”宋江叹息一声,“算了,先这样吧,睡觉。”

一年后,刚打下祝家庄,宋江、吴用、花荣在祝家庄后花园一树盛开的蜡梅前喝酒赏花,宋江突然说了一句:“要是柴大官人在就好了。”

吴用放下酒杯,“巧了,我也正这么想呢。”

宋江折了一枝蜡梅,拈在手中微笑不已。花荣不解,他不知道面前的蜡梅跟柴进有什么关系,难道柴进花园里也有这么一树蜡梅?他没有问。三人随即来到祝家庄正厅,宋江当众论功行赏,吴用把戴宗叫到一边,吩咐戴宗赶紧带李逵去沧州柴进庄上“避一避风头”。“马上动身!”吴用说。

又过了几天,花荣才了解到吴用派李逵去柴进庄上,并不是要避什么风头,而是去寻衅滋事,逼朱仝和柴进上梁山。李逵把朱仝照看的沧州知府四岁孩子的脑袋劈成两半的消息传来后,花荣心中有些不安,他问宋江:“这样做会不会遭报应啊?”宋江想了想,说:“这样的事当然应该尽量避免,不过,古人云,要办大事,不可太拘泥小节。将来梁山头领出将入相,或为一方诸侯,多行善事,早日实现大同世界,偌大功劳还怕补不了这么一点小过?”花荣无言以对。他回到家里,拿了一壶水和几支香,骑马出了北关,去箭道小院射箭。

花荣上个月过生日的时候,宋江送给他一本《箭道悟禅》,还在北关外湖边僻静小树林里修了一个箭道练习小院,供花荣专用。花荣很喜欢去这座箭道小院里修禅,有时候会独自在那里呆上好几天。如果有什么不愿意去多想的烦心事,他就去箭道射箭。人往箭垛前一站,拉开弓,搭上箭,屏住呼吸,按书上所说的方法把心里就清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成小小的一个点。

不知为什么,这一天不灵。他无法止住纷乱的心思,两箭都射偏了。虽然他此时主要是在习禅炼心,不是为了中靶,但还是不免有些沮丧。《箭道悟禅》中描述的最高境界是夜晚闭着眼晴可以射中一支点燃的小蜡烛,这天他只在眼睛上蒙了一层半透明的黑纱,居然比上次偏得更远,离最高境界还有十万八千里呀!花荣放下弓,喝了一点水,忽然明白了,自己是在担心柴进。他虽然希望柴进上山加强宋大哥的实力,却不希望柴进遭遇太过凄惨。柴进一直锦衣玉食,袖子上有个泥星子恐怕都会不舒服,突然被人踩在泥浆里,花荣担心他会一时承受不下来。那种痛苦不是从小就过贱苦日子的人能想象的。

攻下高唐州以后,花荣来到监狱后面的枯井边,他看见喽怯孟盗松鞯拇篌岚巡窠涌菥锏跎侠矗窠簧硌勰嘟菲贫盍眩酵绕と舛急淮蚶昧恕U庖豢蹋ㄈ傩睦镉幸恍┒鞅淮ザ恕K堑糜辛侥晔奔洌窠浅谓酝馑羁释降暮煤骸

“柴大官人!柴大官人!”宋江、吴用和林冲都扑上去唤道。

柴进眼皮略开又闭,说不出话来。

一连十几天,柴进都没有开口说话。大伙儿急坏了。回山寨的路上,宋江专为柴进安排了一辆车,配上郎中调治,但柴进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到山寨后,柴进一家住进了宋江家里,宋江让人挨着他的院子给柴进建房子。花荣到宋江家里去,每次都看见宋江在服侍柴进,不是给柴进熬药,就是给柴进喂药,甚至亲手为柴进洗脚,但柴进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有一天碰上晁盖、公孙胜、林冲来看柴进,柴进仍然没有说话,一副病怏怏快支持不住的样子,眼睛都难得睁一下。

柴进为何没有说话?花荣知道他没有得哑症。不会是心里拐不过弯来出了什么毛病吧?柴进不适应的事太多了,其中之一:原来柴进是梁山的恩人,高唐州一战后反过来了,梁山头领变成了柴进的恩人。――说不定是在生气!气宋江吴用指使李逵惹祸……柴进这是效仿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不行就结果了算了!”吴用提议。

“为什么?”花荣问。“费了这么多事把他救出来……”

“这事不能拖,”吴用看着宋江。

花荣突然明白了,吴用是担心柴进被晁盖方面争取过去。柴进的住所快造好了,柴进不能长时间呆在宋江家里,一旦搬出去,柴进跟谁见面不跟谁见面,宋江吴用就不方便控制。假如被晁盖方面争取过去,威胁太大了。江湖上受柴进恩惠的好汉太多了,柴进一年以内就能招来上百条好汉。宋方流血拚命好不容易获得的实力上的优势,很可能一夜之间就倒转了。

宋江看看吴用,又看看花荣,“再看两天吧?”

“对,”花荣点头,“我记得宋大哥说过,柴进的价值并不只是钱财和人脉,还有他高贵显赫的出身,梁山有了柴进、李应这样的人,有利于让朝廷和天下人相信,梁山好汉并不是只为了几个小钱才当强盗的,只是因为奸臣堵塞贤路腐败陷害,才不得不上了梁山。再说跟朝廷谈招安条件的时候,也必须要有一些能登得上台面的人。如果梁山好汉全是一些开黑店的,贩私盐的,闲汉小偷破落户黑艄公,朝廷不可能开出像样的价码。我觉得宋大哥站得高看得远。”

宋江笑了,“你呀,难为你把这些话都记下了。”

吴用摇头,“难。要留柴进,就得跟他谈妥底线,可这事没法直接开口谈呀!最好是当断则断。”

“有那么难吗?我书读得少,当年曹操是怎样跟徐庶谈妥的?”花荣问。

吴用一怔,眨了一下眼,“好你个花荣,就这么办!”

花荣没明白,等着吴用说下文,吴用却摇头晃脑走了出去。花荣问宋江,“我说什么了?到底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总会有办法的。”宋江说。

花荣还是有些担心,吴用老背着他跟宋江嘀咕事,这人什么烂招都想得出来――不全是坏事,但这次对柴进最好不要……打破了高唐州,宋大哥的江湖地位又升了很多,离他俩共同的目标,又近了一步,这些本来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可花荣隐隐觉得有些不踏实。他说不清究竟什么地方不妥……或许,他是在担心有一天,宋江吴用会突然对他也下黑手吧?单单宋大哥也许不会,加上吴用就难说了。想想看,对朱仝、柴进这样的恩人都能下毒手,怎么能保证他们不对你下毒手呢?

接下来两天,花荣都很忙。朝廷大军就要来围剿了,他必须加紧训练新兵,还得和吴用一起写作战预案。戴宗使人从东京送信回来,说高太尉得知高唐州被破、堂弟高廉被杀后,很快上了一道奏折,保举名将呼延赞嫡孙呼延灼为主将,韩滔彭^为副将,领马军三千,步军五千,都是训练精熟之士,不出半个月就会来攻打梁山泊。

这个呼延灼,花荣知道,他深通兵法,使两条铜鞭,单打独斗,梁山恐怕没人有把握胜过他。双方兵力虽然差不多,但梁山人马刚刚经历了高唐州之战,欠缺蓄养训练。最重要的是,官兵败一次,可以随时增加人马。梁山败一次,能不能保住老巢就是个必须考虑的问题。除了招兵买马,加紧训练,花荣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

据说在小厅会议上,公孙胜曾提出制作大量的大炮竹,遭到了吴用的反对。吴用说:“上次在高唐城外用大炮竹,花钱不少,但没几个人是炸死的。不过,上次主要是为了破高廉的法术,以后没遇上法术,不再搞大炮竹。有钱不如多雇人,多买马。”公孙胜不吭声了。事后宋江问花荣怎么看。花荣说:“我又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有多少人是炸死的,划不划算没法说。”宋江说:“开支明细上买炮竹花了好几万,可恶的是,有多少钱真正花在买炮竹上,我也不知道。反正公孙胜用的东西都很贵。”花荣知道公孙胜只是开了个单子,采购人是戴宗他们,戴宗中间吃了钱是肯定的,吃下的钱哪里去了?这个问题花荣不想问下去。花荣说:“能多花点钱雇人买马,也好。”宋江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新买来的马,加上打祝家庄打高唐州缴来的马,大多分到花荣旗下,花荣的马军迅速增加,已成了梁山马军的主力。花荣站在一面绣着巨大“花”字的将旗下训练他们,看见自己的一道道命令,一层层传递下去,变成士兵们的一个个动作,花荣有种驯驭庞然大物的感觉。一般这种时候,他心中的疑虑不安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觉得宋江不仅不会伤害他和他的家人,而且宋江会非常需要他的支持。他跟宋大哥的目标是相同的,宋大哥和他没有道理不互相维护。现在,他们两人一起设想的人生宏图,才刚刚展开。打破高唐州不过是宏图真正展开的标志。他花荣将会率兵攻破更多的州府,甚至东京。

花荣花了非常多的精力来操练军士,明显减少了休息时间。他在兼训女营的弓箭手时,也是毫无保留,竭尽全力。但成绩让他很灰心。那些女人头一个问题是拉不开弓,射出去的箭,不比丢出去的石头远。不说射穿二十步外的盔甲,就是在盔甲上留点印,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没说的,只有多练习,增加臂力。麻烦的是,她们就是不肯下苦工夫练习,才练习一会儿,掌上起一个泡,大拇指被箭羽弄破一点皮,眼泪马上就下来了。本来练射箭应该尽量避免围观,以免失手误伤,她们偏偏喜欢扎堆练,一边练一边叽叽喳喳聊天。找扈三娘顾大嫂去批评她们吧?这两个女人他又都不愿意打交道。

顾大嫂似乎挺乐意跟他在一起,老让他手把手教她握弓扣弦,故意往他怀里靠,她的几个部下也有样学样,吵吵着要他亲自教。扈三娘似乎懒得管,经常没精打采坐在一棵槐树下发呆,细碎的槐花落在她头上肩上,她都不知道,有时候顾大嫂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拂下一些槐花,会弄得她像从梦境中惊醒过来。扈三娘射箭算有点准头,能射在箭垛子上,看得出来以前学过,如果她认真督促部下,花荣也不会这么累。但她的心思明显不在训练上。花荣当然能够理解。这时候指望扈三娘尽职尽责管好女营,那也太不通人情了。还有,扈三娘家被灭门,虽然不是花荣的主意,但花荣起了作用。种种原因加起来,使他不愿意走到扈三娘面前去跟她说话。

可能是前些时过于劳累,再加上有一天晚上浑身燥热,没盖好被子,花荣病倒了,在床上躺了一天。妻子熬好药,花荣尝了一口,有点苦,放下了。他在床上闷闷地躺着,听见妻子打发人去请宋江。一会儿,宋江来了,花荣要起身迎接,宋江按住了他。

“一直在忙柴大官人的事,刚刚才知道你病了,吃的什么药?”宋江端起药碗闻了闻,尝了一口,“好像有点苦,拿点葡萄来。”

“柴大官人的事怎么样了?”花荣问。

“还行。今晚就知道结果了。”宋江说。

宋江洗了手,接过花荣妻子拿来的两串葡萄,挑了些好的,往药碗里挤了一些葡萄汁。宋江尝了尝碗里的药,坐到床沿上,一手揽着花荣的肩,一手端着药碗往他嘴边送。“乖,来来来,喝葡萄汁喽。”

八年前,宋江也曾这样喂花荣喝过药,那时候花荣在郓城县,生什么病忘记了,但宋大哥喂药的情景历历在目。

“不至于,不至于,”花荣坐了起来,接过药碗,咕咚咕咚一气喝光了碗中的汤药。

“嗯,好。”宋江拧了个热手巾递过来,“晚上你和弟妹来我家听说书,怎么样?”

“说什么书?这么忙,怎么有空听书了?”

“我看柴大官人闷得慌,让乐和说唱一段《徐庶进曹营》――这还是你点的书咧。”宋江说。

花荣擦擦嘴,“嗯嗯,好。”

吃过晚饭,花荣带着家眷去了宋江家。乐和已经到了,一面小鼓架在堂屋的一角,鼓架子上挂着云板。听书的人不少,宋江一家,柴进一家,花荣一家,秦明一家,王矮虎和扈三娘也来了,还有就是吴用和几个侍卫。

花荣其实对《徐庶进曹营》这段书没啥兴趣,他小时候就听过两次,在清风寨还看过皮影戏。他相信不同的说书人说起来大同小异。果然,乐和说唱的还是那个老故事:诸葛亮出山当军师之前,徐庶是刘备最重要的谋士,后因徐庶的母亲被曹操的谋士设计赚至许昌,徐庶不得不离开刘备,投入了曹营。然而,曹操虽然得到了徐庶,徐庶却从不为他出谋划策。

故事是老故事,意外的是,被乐和说出了新味道。花荣仔细想了想,觉得乐和说唱功夫挺不错的,嗓音好,手、眼、身、步的表演也很好,说唱段落间常插以多变的鼓板,以渲染气氖。花荣注意到柴进脸上有几次露出了笑容。

说完这段书,乐和离开了。宋江呵呵笑了两声,把头扭向吴用和柴进的方向,说:

“我有一事不明,这徐庶后来终身不为曹操设一谋,曹操为何不杀了他,反倒待为上宾,官至御史中丞?”

吴用说:“这是因为徐庶自进曹营后,从来没想过要去投奔刘备或孙权。曹操的底线是,徐庶不能去帮对手。只要不帮对手,便算有功。”

“是吗?柴大官人,他说得对不对?”宋江探头问柴进。

柴进叹了一口气,“对。”

花荣心中一喜,柴进终于开口说话了。可接下来,柴进又双目微闭,沉默不语。二十天,柴进只说了一个字。

宋江笑了,慢慢说:“嗯,那就是这样了。”

第二天,柴进一家从宋大哥家里搬出去了,搬进了隔壁专为柴进家造的住所里。房子不小,跟宋大哥家一样,三进。宋大哥按山寨定例分派了十个小喽藕虿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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